1、上周五,我正晃晃悠悠地走出校門口。平時要六點十分才來的公交車,已經“突突突”發動起馬達,準備開走瞭。我邊慌忙追著公交車跑,邊從衣袋裡掏硬幣。“咕嚕嚕——”衣袋裡的硬幣滾到馬路上。
2、“哎呀。”今天早上媽媽可隻給瞭我兩個硬幣,我慌忙跟在硬幣後面跑。公交車已經跑遠瞭。
3、硬幣“咕嚕嚕——咕嚕嚕——”滾過瞭草地,“咕嚕嚕——咕嚕嚕——”滾過瞭小花園。“快停下來。”我氣喘籲籲地對硬幣說。
4、硬幣碰到瞭墻壁上,打瞭個轉,“噗通——”倒在瞭商業街的墻邊。商業街上賣著各種各樣的美食,有我最喜歡的章魚小丸子,Q彈Q彈的章魚塊吃起來像是章魚在嘴裡跳舞。我彎下腰,伸手去撿地上的硬幣。
5、“咦?這裡有間這麼小的店啊?”我疑惑地看著墻邊僅僅像一本書一樣大的小店。小店的門和巴掌差不多高,門上掛著深藍色的佈簾,佈簾上方立著用毛筆龍飛鳳舞寫的木招牌——鼠吉丸子店。
6、“這是什麼店呢?”我好奇地撩開佈簾。“歡迎光臨。”小店裡傳來熱情的招呼聲。
7、“怎麼不進來呢?”過瞭一會兒,店裡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。
8、看樣子是小店裡的人看沒有人進去,準備出來瞧瞧。門簾被掀開瞭。我吃驚地張大瞭嘴巴。
9、門口的人,不,門口的老鼠也張大瞭嘴巴。門口站著的是一隻比巴掌還要稍稍小那麼一丁點兒的老鼠,穿著廚師的白大褂,戴著高高的廚師帽。
10、老鼠的驚訝隻持續瞭短短幾秒。“我是老鼠鼠吉,你想吃點兒什麼?”鼠吉問。
11、我吃驚得有點兒磕巴:“你、你有些什麼?”“丸子、各種丸子。”鼠吉驕傲地說。
12、“那,給我來份章魚丸子吧。”我有些擔心地看瞭眼鼠吉,很好奇它要怎麼切比自己還大個兒的章魚。
13、“不好意思,沒有章魚丸子。來點兒薄荷丸子吧?”鼠吉閃著亮亮的眼睛,推薦道,“這個季節就應該吃薄荷丸子。薄荷丸子能預防感冒,還能治頭疼呢。”
14、“我可沒聽說過薄荷能有這麼多作用呢。”聽著鼠吉胡侃,我突然不緊張瞭。
15、“誰說沒有,你不知道的事兒多著呢。”鼠吉有點兒不高興。
16、“那來份薄荷丸子吧。”我把手裡的硬幣遞過去。
17、“太多瞭,隻要半塊就行瞭。”鼠吉皺著眉頭看著我手裡的硬幣,“可是我沒有零錢找給你。”
18、“沒事兒,你都拿著吧。”我不知道找回半塊硬幣,我拿著有什麼用。“這可不好。”鼠吉皺著眉頭接過我手裡的硬幣,“我也不能勉強你吃兩份啊。”
19、不一會兒,鼠吉端出一盤丸子,丸子碧綠碧綠的,遊蕩在翡翠色的盤子裡。
20、“趕快嘗嘗,涼著的才好吃呢。一會兒就得被太陽烤熱瞭。”鼠吉又驕傲又興奮地舉起盤子。
21、我捏起一個丸子,輕輕地咬瞭一小口。“呼——”我嘴裡刮起一陣清風,清涼溫柔地劃過我的牙齒、舌尖、喉頭。我身上的毛孔都舒展開瞭,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,但我能肯定,這是風的味道。“真好吃。”我又大大地咬瞭一口。
22、“當然啦。”鼠吉驕傲地笑著,“鼠吉的丸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丸子。”我滿足地咬著那些碧綠碧綠的丸子。
23、“我沒辦法找零錢給你。”鼠吉坐到我身旁,“我能以邀請你參加我們的告別舞會作為報償嗎?”
24、“什麼告別舞會?”我歪著頭問鼠吉。
25、“哦,我們要離開瞭。”鼠吉淡淡地說。
26、“不在這裡做丸子瞭嗎?”我有些遺憾。“嗯。”鼠吉點點頭,“舞會上會有很多美味的丸子哦。”
27、雖然舞會是在周六的晚上,但是鼠吉叫我周六下午一定一定要提前到他的傢裡,他的傢就在鼠吉丸子店後面的玫瑰花園裡。“因為你沒有能夠穿去參加舞會的裙子。”鼠吉這樣說。
28、周六下午,我如約來到鼠吉傢。鼠吉傢是個小小的玫瑰色院子,房頂是向日葵色的琉璃瓦。“穿上這個。”鼠吉遞過來一雙由兩朵紫色牽牛花做成的小鞋子。
29、我剛一把腳伸過去,就看到自己的手一點點兒縮小瞭,面前草葉子的葉片一點點兒變大瞭。“請進吧。”鼠吉拉開瞭用玫瑰花瓣編織成的門。
30、院子裡一隻老鼠奶奶拿著縫衣針正忙著編織。老鼠奶奶編織的佈尾巴一直連到天上。我驚訝地抬起頭——原來,老鼠奶奶在用天邊的霞光織佈。“夏天的霞光能編織出最美的佈。”鼠吉驕傲地對我說,“什麼都比不上夏天的霞光,既溫暖又清爽。”看我瞪圓瞭眼睛,鼠吉以為我在擔心霞光會被用完,慌忙說:“不要擔心,太陽覺得霞光不夠用的時候,它就會鋪出交叉型的白色雲朵,說‘不要再用霞光啦,這樣我們就會停止編織。等太陽覺得霞光充足瞭,我們再接著工作。我奶奶的那條裙子已經織瞭兩年瞭呢。”
31、“快進屋吧。我給你選條裙子。”鼠吉拉著我的手,推開一扇綠色爬山虎編織的門,“這裡有冬天的雪做成的裙子,秋天的陽光做成的襯衣,春天的綠芽做成的褲子。”屋子裡琳瑯滿目的衣服,閃著像是在陽光照耀下的水面上才會出現的光。“太美瞭。”我驚嘆道。“試試這件吧。”鼠吉遞過來一條深藍色的裙子。
32、裙子穿在我身上變成瞭淡淡的淺藍色,像是藍墨水融進瞭池塘一般,似有似無的顏色。是用風織成的衣服,我心裡肯定地想。
33、“穿成這樣去舞會美極瞭。”鼠吉很滿意。
34、“來粒雲朵丸子嗎?”鼠吉遞過來一粒雪白色的小丸子。舞會沒有想象中熱鬧。老鼠們安靜地在掛滿彩燈的圓形舞廳裡舞蹈著,配樂是微風溫柔的“呼呼”聲,和風劃過杉樹葉時輕輕的“沙沙”聲。雲朵丸子咬在嘴裡軟軟的。
35、“大傢都舍不得離開呢。”鼠吉出神地看著正在跳舞的老鼠們。“為什麼要離開呢?”我吞下雲朵丸子。
36、“沒有我們可以生存的地方瞭啊。桔梗花田開敗瞭,天空的藍墨水用完瞭,風裡沒有瞭花的香甜……”鼠吉低聲說。
37、我沉默地吃著剛剛夾起的玫瑰丸子,覺得有點兒難以下咽。“去哪裡呢?”
38、“去有陽光的地方。”鼠吉笑起來,“有清澈的小河靜靜地環繞在屋前,青草地一直鋪到天邊。春天有鳥兒唱著溪水的歌,夏天有風兒帶來海水的咸味,秋天有掛滿山腰的果樹,冬天有堆到傢門前的白雪,還有風中甜甜的臘梅香。”
39、“我們會順著陽光走下去的。你瞧,”鼠吉指指月亮。月亮鋪灑著薄薄的微光,溫柔地環抱著小小的舞廳,“月亮在跟我們道別。”
40、“我們得走瞭。”鼠吉轉過身面對我,“很幸運走之前能認識一個人類朋友。”
41、我感到身體被裹在暖暖的金色當中,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覺。我半睜開眼睛,看見鼠吉和他的夥伴們也被包裹在一片金色當中。他們正在金色的光中上升著,穿著特意為舞會準備的禮服,唱著我聽不懂的歌,慢慢地,一點點兒地,消失不見瞭。
42、我睜開眼睛的時候,發現自己站在下午的商業街墻邊,腳邊是那枚滾落的硬幣。我疑惑地想伸手去撿,才發現手裡提著一個牛皮紙袋。紙袋裡放著碧綠碧綠的丸子。
43、我輕輕地咬瞭一口。是風的味道。